张戎和她的丈夫乔-哈利戴花了12年功夫,去追踪,访问很多人,收集资料,得到很多第一手、鲜为人知的珍贵材料,在香港出版的中文版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书有700多页,比李志绥那本《毛泽东的私人医生》还厚。
张戎书中的第一句话就是: 毛泽东是主宰了全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统治者,在他统治之下的和平时期,有7,000万以上的人死掉 ,这话已经确定了这本书的内容。
开放杂志在9月刊选登了毛泽东33岁到36岁的年龄段(第7章)和59到60岁年龄段(第36章)的两章全文刊出。里面有很多生活中的小故事,很能说明毛泽东的为人。
一天爬到山腰亭子里,毛看见远处一座草房着了火,房子里的人只来得及抱出几件行李?无能为力地看着火焰把家烧光。侯波回忆道:「哎呀,并火了!」我惊叫着。毛泽东回过身来,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就:「着火好。烧了好,烧了好。」咦,着火还好,他怎么说这样的话?「不烧了,他就老住茅草房。」「那烧了,他住哪里呀?人家盖不起瓦房才住草房呀!」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像没听见似的 自言自语地说:「唉,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这是《红楼梦》里的一句话。毛不光是在念诗句,他也在抒发喜欢毁灭的一面,年轻时他就对毁灭心向往之。看着草房被烧掉,毛说:「这叫不破不立」。可毛是管「破」不管「立」的。
解放已经57年了,历来是管「破」不管「立」的,文革破四旧就是典型的例子。
在「杨开慧之死」这章里,谈的是1927年到1930年间发生的事情,此时毛泽东33-36岁。文章开始就说到了悲剧人物彭德怀的身世。
文章写道:一九二八年,蒋介石建立南京政府之后,着手让各地军阀交出军权,以建立统一的国家军队。一批军阀顽强抵抗,一九三O年初,有几十万大军参加的「中原大战」一触即发。莫斯科决定利用这场大战帮中共建立全国性政权。周恩来三月离开上海去苏联讨论此事,带去红军的详细材料。当时红军共有六万二千七百余人,分散在八个省,编为十三个军,朱毛红军是最重要的一个军,近一万五千人。
周走后,中共负责人是李立三,毛泽东的湖南同乡、从前的下属。李立三的晋升得益于他善于组织劳工。他与莫斯科驻上海代表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画,要夺取一大片中国腹心地带,包括像南昌、武汉这样的省会,要把红色政权的首都建在武汉。给毛的命令是攻打南昌。讲究实际的毛泽东很清楚,不管国民党之间怎样内战,共产党也没有办法长期控制那些大城市。刚开始,毛对命令表示踌躇。但几天工夫,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特别积极起来。原因是他意识到,李立三的幻想给了他机会,使他能够兼并彭德怀统领的当时中国第二大红军。
●毛泽东与彭德怀
彭德怀的夫人被迫与他离婚。
彭德怀在大陆人心目中是个有人性的领导人。在此书中有对他童年和青年时代的详细描写。
文章写道:彭德怀比毛小五岁,出生在离毛家不远的村子里。在未来的红色中国,他是第一任国防部部长,也是领导阶层中对毛最直率的批评者──为此他付出的代价是在毛泽东手里痛苦地死去。
彭的眼神里、嘴唇上有着很多磨难的痕迹。与大多数中共领导人不一样,彭有一个悲惨的童年。多少年后,彭这样写道:「八岁时母死、父病,家贫如洗 四弟半岁,母死后不到一月即饿死。」「我满十岁时,一切生计全所。正月初一,邻近富豪家喜炮连天,我家无粒米下锅,带着二弟,第一次去当叫化子 :我兄弟俩至黄昏才同家,还没有讨到两升米,我已饿昏了,进门就倒在地下。」
彭自尊心很强,再也不愿去讨饭。他年过七十的祖母于是自己去讨。那天寒风凛冽,雪花横飞,彭的祖母白发苍苍,一双小脚,带着两个孙孙(彭的三弟还不到四岁),拄着棒子,一步一扭地走出去。彭看了,「真如利刀剌心那样难过」。那天晚上,他不肯吃讨来的米,一家人都哭起来。彭写到此时说:「每一回亿至此,我就流泪,就伤心 在我的生活中,这样的伤心遭遇,何止几百次!」
十五岁那年,彭家乡大旱,饥民成群。他参与了强迫一家地主捐米的行动,地主说没有米,彭爬上屋项,将瓦推下,露出米仓。彭被告聚众闹事,团防局前来拿办,他只得逃离家乡。1916年,他参加湘军,当上了军官,军官生活内容之一是赴宴,每次总有年轻姑娘陪酒。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认识彭后,告诉他:她是家里遭了水灾被抵押到酒楼来卖唱的,不跟军官睡觉就要挨打。彭德怀凑了些钱,赎出这个女孩,从此拒绝参加酒宴。他逐渐为共产主义吸引,认为共产主义是为穷人找出路。
从这一段描写,我们看到彭德怀的恻隐之心,他错就错在进入了一个他不应该进入的圈子里,直到淹没。
文章写道:一九二八年初,彭德怀加入共产党。同年七月,他发动兵变,带着八百来人脱离了国民党军队。党要他跟井冈山的毛取得联系,十二月,他上了井冈山。他到来时毛正打算离开。大批国民党军队正往井冈山开来,毛需要有人守山,以显示他的根据地巍然屹立。
毛要彭留下,承担这个危险的任务。彭手下的人不情愿,说他们是来建立联系的,联系上了应该回去。彭说服了他们。他不愿意和毛对抗。国民党军队进攻后,彭和他的人在大雪中突围。彭事先已探明撤退的路,都是在悬崖峭壁上猎人出没的小径。
毛那时在闽西。一九二九年四月,彭前来会师。毛把彭当作下属发号施令,不让彭留在富庶的闽西,派彭返回满是断壁残垣的井冈山一带,「恢复湘赣边苏区」。彭默然接受。但是,中央从来没有明确地把彭划归毛指挥。一九三O年初,莫斯科和上海统一组编红军。彭的部队此时已发展到一万五千人,与朱毛红军相等,彭被编为与朱毛平行的一个军。彭深受部下爱戴,巡视员报告中央说:彭的部下听从命令,遵守纪律,互相亲爱,作战勇敢,阶级的认识 :信仰彭德怀个人也浓厚,如后方医院的伤兵病好后一定要回到五军(彭军)工作,如果地方党部政权分配他的工作终不愿意接受,就接受了也要怠工而且经常的要求到五军去,在五军开小差的还少」。
毛泽东一心要把彭的部队重新抓过来,但彭军还在几百公里之外,他鞭长莫及。中央命令毛打南昌,给他创造了兼并彭德怀的机会,因为彭离南昌不远。毛一路北上,直到南昌城外。他没有去攻城,虚晃一招后下令向长沙挺进。彭德怀刚于七月二十五日奇袭打下长沙,正在整休。
长沙是唯一被红军打下的省会,彭占了它十一天,司令部设在美国圣经学校。在那里他成立了湖南省苏维埃政府,宣布主席是中央的李立三,自己只做委员。彭的成功震惊了西方,尤其是华盛顿。七月四日,在向长沙进军的途中,彭的士兵在湘江上向美国军舰「关岛」号开火,打死一名美军水手,这是美国军队第一次跟中共交锋。八月六日,四个国家的军舰掩护国民党军队,把彭德怀赶出了长沙。
八月十九日,毛给上海写信说,彭的形势十分危险,「颇有牺牲与损失」,说他决定放弃打南昌到长沙去「援助」彭。彭接到消息说毛朝着他来了,派人告诉毛,他不需要援助。但毛是推不掉的,反过来要彭去配合他打介于南昌、长沙之间的永和市。
●杨开慧之死
杨开慧带着二个儿子。
毛的二打长沙是为了吞并彭德怀的部队,但给他的家庭带来巨大灾难。这年,他的第二任妻子杨开慧带着三个儿子就住在长沙市郊杨家老屋。毛离开他们整整三年了。
守长沙的国民党长官是坚决反共的何健。三年来他没有骚扰开慧,困为开慧没有进行任何共产党活动。甚至彭德怀一打长沙,差点打死何健,何也没有在开慧身上泄愤。但毛泽东又来二打长沙,何健极为恼怒,决心报复,在十月二十四日逮捕了开慧和长子岸英。那天正好是岸英八岁的生日。何健给开慧留了条活路:只要公开宣布跟毛脱离关系。开慧拒绝了。她死在十一月十四日这天。
行刑人后来在中共牢里的口供,揭示出开慧生命的最后时刻。赴死前,她穿着青裤青鞋,青长旗袍,被带进军队司令部的「法庭」。法官桌上放着一支毛笔、一瓶红墨水、一张写着地的名字的柙签。法官草草问了几个问题,便拿起毛笔,熊着墨水,在柙签上画了个勾,把押签掷在地上。这是传统的签署死刑判决书的方式。两个行刑人把她的长旗袍剥了下来,算作他们的额外收入,外加衣袋,一张手绢包着的两块五毛钱。
在冬天的寒风里,没穿外套,年仅二十九岁的开慧,被绑着押过长沙的街道。路上,一个军官下令给她叫了辆人力车,士兵们在两边小跑。刑场在城门外,四下是一片荒坟。行刑人开枪后,把她的鞋脱下来扔得远远的,怕死者的魂魄追着他们索命。
行刑人回去吃午饭。饭后听说开慧没被打死,他们中的七个人又回去补枪。他们看见她脸朝上躺着,在极度痛苦中,手指深深地戳进了冻硬的土地。
亲戚们把开慧的尸体运回故乡,葬在老屋的后坡上。岸英被释放了,一九三一年初,毛的大弟泽民帮助三个孩子去了上海,由中共地下党照顾。
杨开慧摈弃毛主义。
毛泽东围攻长沙时,没有做任何努力把她跟孩子送走,或者提醒提醒她。这其实很容易办到:开慧的家就在毛去长沙的路上,而且毛在长沙城外待了整整二个星期。但即使是这样的举手之劳他也没有去做。
文章写道,杨开慧是个生性善良的人,她对暴力与残酷很厌恶。在她给毛的一封信中这些回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我是同情牲畜类 每当晚上上床睡觉,这些惨影,如杀鸡、杀猪、人死,在我的脑际翻腾起来,那真痛苦!我现在还完全记得那个滋味。我的哥哥;不但哥哥,许多小孩都是一样,我完全不能了解他们。为什么?他们能够下手去提小老鼠玩,靖蜓玩,完全把它做一个不知痛痒的东西待遇。
开慧在十七、八岁时爱上了毛泽东,毛把她带进共产党,但后来在实践中她怀疑自己的信仰,并且摈弃它。这是毛至死也没想到,也不知道的。
毛泽东在庐山的故事
文/兆 言
1959年、1961年两次庐山会议,我协助方志纯副省长负责会议警卫工作,几乎每天都与毛泽东主席见面。当时正值盛年的我,于今已是耄耋老人了。翻阅会议期间的老照片,毛泽东在庐山的故事,又浮上心头。
先看《庐山志》
1959年6月30日晨,我随方副省长站在180号别墅(即美庐)门前迎候毛泽东主席,心情十分激动,虽说担任警卫工作多年,现又在省公安厅警卫处处长岗位上,但毕竟是第一次接待毛主席。公路上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一辆黑色的吉姆车开进了庭院,魁伟的毛泽东走下车,与迎候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一一握手。他环视了一下花木扶疏的庭院,晨光中并未在意岩石上镌刻的 美庐 蒋中正 字样。当我介绍该别墅的历史背景时,他才饶有兴味地再下楼观看美庐石,并戏谑地喊了一句: 委员长,我来了! 逗得大家都笑了。
也许是希望更深入地了解庐山,加之又有每到一地先看志书的嗜好,毛泽东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庐山图书馆送来的一套馆藏吴氏《庐山志》,不时在志书颇宽的天头上作详尽的眉批。
看完《庐山志》,毛泽东临窗铺纸研墨。有顷,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完了《七律 登庐山》。只是原稿的颔联与正式发表的有一句不同:正式发表的是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原稿是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肤挥汗洒江天 。此诗发表后有一种传说,即首联末句 跃上葱茏四百旋 中的四百旋不是约数,而是确数。据传一路登山所历的399个弯道,是他老人家亲自用火柴棒记数确定的。
传说毕竟是传说。实际情况是那天天气特别晴朗,周围景物的能见度非常高。颇具诗人气质的毛泽东,摇下驾驶室的窗玻璃,探首在登山公路上环视,不时向车上惟一的知情人 司机小高询问这路转景移的登山公路到底有多少弯道?小高多次登山,曾经数过,告知四百有余,四百旋由此得来。
含鄱口与黄洋界
毛泽东在庐山所摄的照片,最多也最令人神往的是姿态各异的含鄱口照。其中有站姿、坐姿、正面、侧影;有席石凳而坐的,有端坐藤椅上的;有以汉阳峰为前景的,也有借鄱阳湖作衬托的;还有一张与夫人江青坐在一条石凳上的合影。
毛泽东十分喜爱含鄱口,每每紧张工作之余,就轻车简行奔赴含鄱口极目湖天,寄情广袤,遥望湖间状若绣鞋的湖心岛兴趣盎然。他曾向我问过这只 巨鞋 有多大?绕鞋湖水有多深?
毛泽东喜爱庐山含鄱口,与他喜爱井冈山黄洋界是一脉相承的。两者都以视野开阔著称。1965年毛泽东重上井冈山时,也是我随同警卫,乘车从茅坪到茨坪他一路都未下车,即使车过八角楼,也只隔窗眺望一番。独有车临黄洋界才招手停车,健步奔壑口驻足环视,回宾馆就写下了《西江月 重上井冈山》。词中句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与《七律 登庐山》诗中句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推 车
我记得毛泽东亲自在庐山上推过车。
那是一天傍晚,登山公路上,一辆专给大会拉生活物资的中型卡车,全速行驶在薄暮中。司机开足了马力往前冲,就在车即将冲上高坡时,只听 咔嚓 一声,车轮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倒退着溜了一段,就熄火不动了。
正在他焦急顾盼的时候,我担任警卫的主席车队开来了。前面的开道车刚过去,毛泽东乘的那辆车的司机老顾和我都认出了抛锚的是会议生活车,正欲张口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车窗里传出: 停车! 车停后我赶快下车给毛泽东打开车门,他下车一面招呼随行人员帮助推车,一面径直往中型卡车走去,加入推车的行列。
中型卡车缓缓向坡上移动,热泪盈眶的中型卡车司机从驾驶室伸出头来,只见毛泽东正一边上车,一边向自己挥手告别。
游 泳
青年时代就立志 会当水击三千里 的毛泽东,两次庐山会议期间,游泳自然成了常习的必修课。
毛泽东一惯喜欢在大自然中游泳,不愿意在游泳池中划水。1959年庐山会议期间,在庐山电站大坝的上源水库嬉水。1961年庐山会议期间,芦林大峡谷中垒起了面积比电站水库大的人工湖 芦林湖,毛泽东在山上游泳的天地就更加广阔了。
每天午后,只要不下倾盆大雨,他是定要下水游泳的。毛泽东游泳非常放松,尽管周围有许多人伴游,他依然自由自在的憩游在湖光山色之中。一会儿侧泳,一会儿仰泳,一会儿踩水前进,一会儿将身子浮在湖上漂流,任潋滟的波光轻漾、抚摸,似乎进入了一种忘我之境。他还有一手绝技,可半躺在水上抽烟,边抽烟边无拘无束地与人交谈。
提倡到大江大海中搏击的毛泽东,免不了要忙中偷闲驱车下山去长江畅游。一次去长江游泳,安排迎接毛泽东上山的司机小高开吉姆车送他下山,我随车警卫。眼看还有1/3的下山路,怎么小高老是空挡滑行,车速却又挺快,好在是单线行车,不会车我也没说什么。吉姆车将毛泽东送到长江边,小高才舒了一口长气,悄悄地告诉我车煞在半山上失灵,开始有点慌乱,偷眼看主席那么沉稳地端坐着,心也就定下来了。但这事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望着在江心甩开膀子劈波斩浪的毛泽东,想想半山上演绎的那场有惊无险,我似乎若有所悟。毛泽东一生多次历险,无不化险为夷,这与他柔时湖上漾波,刚时江中劈浪的性格魅力有无必然联系呢?
(兆言:1959年、1961年庐山会议期间,以江西省公安厅警卫处处长身份负责会议警卫工作,江西省检察院副检察长任上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