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悲歌
王昭君,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传说中她远嫁塞外时,拨动琴弦,一首琵琶曲寄托了浓浓的乡愁,南飞的大雁听到凄婉的琴声,望着那惊艳的女子,竟忘记扇动翅膀,扑落于沙漠之上。“落雁”就此成了王昭君的雅称。王昭君因为“胡汉和亲,边塞安宁”的壮举,成为文人骚客竞相描写的对象,史上以她为题材的诗词多达700余首,与之有关的小说、故事有近40种。其实在这些美丽的故事背后,是她凄婉的人生历程。
一
王昭君于公元前52年出生在西汉南郡秭归,16岁时,便出落成天生丽质的美女,人称“南郡一枝花”。
公元前36年,汉元帝颁诏选秀。在南郡,王昭君是第一人选。人常说“宫门深似海”,王家人亦知巍巍汉宫就是一口“活棺材”。父亲王穰争辩说:“小女年纪尚幼,难以应命。”官吏笑道:“皇帝之命,谁敢违?”
王昭君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平静地收拾行装,含笑与家人道别。整整走了3个月,王昭君终于来到长安城,然而,迎接她的并非高耸的汉家宫阙,而是阴沉的皇家监狱——“掖庭”。“掖庭”曾是专门关押犯罪的王室成员和宫女、太监之地,现在为安置秀女,被改成“储秀宫”,管理者称为“掖庭令”。王昭君的身份则是待诏。“待诏”就是等,等待皇帝的召见,而要等到何时?天知,地知,无人知。
二
转眼5年过去,王昭君连皇帝的影子也没见过。待诏美女上千,谁不想见天子,这是她们唯一的人生出路。而她们要见到天子,必须迈过两道槛,一是掖庭令,二是画工。
掖庭令的职位虽不高,却是秀女的管理者,他未必能让你飞黄腾达,却绝对可让你杳无声息。而画工更是得罪不得,因为秀女人多,皇帝见不过来,那时又没有照相机,画工就成了皇帝的眼睛,把谁画得漂亮,谁就有机会侍候皇帝。问题在于画画是一种手艺,好与坏,美与丑,取决于画者的心情。一些脑瓜活络的秀女很快就弄清了其中的奥妙,于是便倾其所有,贿赂掖庭令和画工,才能获得上龙床的机会。
葛洪的《西京杂记》载,当时秀女们都去贿赂画工毛延寿,“多者10万(钱),少者亦不减5万”。王昭君却不屑为之,一方面是因为她自信,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倔强。她从不想取悦谁,也不愿屈就谁,别说钱帛了,就是一个笑脸也不肯给他们。已习惯于潜规则的掖庭令和画工,对这样一位傲慢的“冷美人”,自然要隔三差五地“敲打”,要她表示表示。但王昭君总是装着听不懂。毛延寿在她的画像上格外用了点笔墨,王昭君的眼睛下便多了一颗“亡夫泪痣”。皇帝一见,没了心情,王昭君自然无法得到皇上的宠幸。
三
公元前33年正月,南匈奴呼韩邪单于的皇后死了,他来到长安城,请求“和亲”,想娶一位汉族老婆。以往和亲,都是挑选一个宗室的女儿假做公主,这次,“帝敕以宫女5人以赐之”。
待诏们听说和亲之事,都很兴奋,可一听是去匈奴那遥远的荒漠,兴头便一下子没了。王昭君站了起来,这里虽然锦衣玉食,绮窗朱户,但不过是笼中鸟,池中鱼,她不甘心一辈子做一名白头宫女,毅然请命,愿赴匈奴。
呼韩邪单于临走时,汉元帝令5名宫女与单于相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王昭君。《后汉书·南匈奴传》对这一场景有着生动传神的描述:“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斐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然难于失信,遂与匈奴。”王昭君的美貌倾国倾城,而且举止优雅,应对自如,让汉元帝心惊不已,更让他郁闷不已。想不给,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忍痛割爱。他这里哑巴吃黄连,呼韩邪则睁大了惊喜的双眼。这位草原长大的匈奴首领,从没见过这样光彩照人的美女,真是大喜过望。
汉元帝无限哀婉,却不得不做起了顺水人情,封昭君为“宁胡阏氏”,封赠格外慷慨,锦帛2.8万匹,絮1.6万斤,以及美玉金银无数。为纪念和亲,甚至把“建昭”的年号改为“竟宁”——祈望和平、安宁之意。
元帝亲自饯行,送出长安10余里。望着载着昭君的毡车、驼队消失在长河落日中,42岁的皇帝凄凄惶惶,怅然若失。回到宫中,他越想越懊恼,命人把王昭君的画像拿来再看,全然没有本人那样可爱,他知道都是画工作梗,一怒之下,下令将毛延寿等以欺君之罪斩首。仅仅过去了4个月,汉元帝也死了。
四
北上大漠,王昭君不知道迎接她的是怎样的命运。中原正是春暖花开,塞外却是寒风凛冽的季节,还未走到草原,王昭君就病倒了。好在呼韩邪单于对她格外呵护,下令停止前进,让她能安心养病。就这样走走停停,一年后才抵达匈奴的王庭。
与江南溪流环绕、绿阴遍地的风光不同,这里狂风呼啸,青草连天。尽管生活还有些不习惯,但王昭君却能感受到匈奴人对她这位新“阏氏”的热情。呼韩邪单于对她更是百般呵护。他还遣使向长安赠送了大批玉器、珠宝及骏马,以报答汉天子的恩遇,甚至上书愿保境安民,请罢边卒,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王昭君逐渐适应了草原的生活,喝羊奶,住毡帐,骑马射猎,学说胡语。第二年,她为呼韩邪单于生下一子,取名伊屠智牙师,封为右日逐王。然而就在生活刚走上正轨时,呼韩邪单于却突然撒手人寰,留下了王昭君孤儿寡母。
呼韩邪单于的长子雕陶莫皋继承了王位,尊号复株累单于。让王昭君难以接受的是游牧民族的婚姻风俗。《汉书·匈奴传》载:“匈奴父子同穹庐卧。父死,妻其后母。”即,父亲死了,儿子有权得到后妈。
备感屈辱的王昭君立刻给汉朝的皇帝上了一道“乞归”表章,请求回家,毕竟老单于死了,冷酷的政治游戏也该收场了。在《王嫱报汉元帝书》里,王昭君写道:“臣妾有幸被选为陛下的后宫佳丽,原以为可以献身陛下,死后留下芳名。却不料遭到画师的报复,远嫁异国绝域,只是为了真诚报答陛下的恩泽,哪里还敢怜惜自己?如今世事难料,单于去世,我只能移情于卑贱的女工消磨时光,天天向南遥望汉朝的边关,白白地加重悲伤郁结罢了。臣妾家乡还有我的父亲和弟弟,盼望陛下稍施慈悲怜悯,让我返回汉朝吧!”
她不知道,汉元帝早已驾崩,此时的皇上已不是那个对她还有些怜惜的汉元帝,对她的请求,新帝赦令“从胡俗”。“从胡俗”,简单的3个字,又一次决定了王昭君的命运,让她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复株累精心布置的新房!
五
虽说名分差了一辈,但年轻的复株累却和王昭君是同龄人,他对如花似玉的王昭君更加宠爱,两个女儿又相继降生,长女名须卜居次(居次,即公主),次女名当于居次。命运看来对王昭君还算垂青,至少没有比以前变得更坏,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新的风暴正在孕育之中。
这次的不幸降临到王昭君的儿子伊屠智牙师身上。作为呼韩邪的亲生骨肉,他既是复株累同父异母的“兄弟”,又是其“养子”。对复株累而言,由兄弟到父子的名分倒无所谓,但伊屠智牙师的血统却是潜在的威胁。为了永绝后患,复株累决定斩草除根。史书称:“初,单于弟右谷蠡王伊屠智牙师,以次当位左贤王。左贤王即是单于储副。单于欲传其子,遂杀智牙师。”
在残酷的政治面前,亲情骨肉显得一文不值。王昭君只能成为一个痛苦的看客,眼睁睁地注视着骨肉相残。一边,是年幼无知的儿子;一边,是同床共枕的丈夫。谁能体会那内心撕裂的感觉,大漠的狂沙是如此地无情,又让人如此地无奈。她曾经顽强地选择了抗争命运,可更多的时候,她只能接受命运的捉弄,毫无还手之力,在她出塞的风光背后,满是血和泪。
六
公元前20年,王昭君的第二任丈夫复株累单于,在和她共同生活了11年之后也死了。这次,没人再强迫她改嫁了,但汉廷也无人再想起她。孤独的她,只能操起琵琶,满怀哀怨地唱起人生的不幸:“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可惜,已经没有人再听到她的歌声了。在寡居了一年后,王昭君也离开了这个让她痛苦,也让她眷恋的人世,死时年仅33岁!
史上曾无数次上演与外族和亲的故事,昭君出塞无疑是其中最美的一个。因为她并没有贵族的身份,有的只是不屈的性格和对命运的不甘。她用柔弱的双肩支撑起了民族和睦的重任,也用不幸绘就了充满悲情的人生色彩。唯其如此,让我们见证了昭君的美丽,她在凛冽寒风中的一袭红袍,永远定格在我们的记忆里,让人温暖,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