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可是他却努力劝说罗斯福总统加紧原子弹的研制,后来又强烈要求他不要使用原子弹;他是个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但他却花了大量时间接待和帮助别人的孩子;他是个怀疑论者,但他对电视传教士富尔顿·希恩主教却十分赞赏;他曾说自己的脸皮像大象一样厚,绝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可是他却拒绝接受俄国人给他的和平奖,因为他不愿被人当成布尔什维克。
美国联邦调查局保存了一批有关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档案材料,这些材料的收集工作早在1932年就开始了,在1950年发展到惊人的地步。它的总量至少有1800页,远远超过了爱因斯坦的任何一部传记——而且充满了大量虚构的成分。
为什么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要在一个和国家安全毫无关系的人身上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金钱?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有一件直到最近才被发掘出来的事却躲过了联邦调查局的眼睛,这件事涉及爱因斯坦和一位迷人的前苏联女间谍之间的恋情。这位女间谍曾试图招募他,而胡佛和他的情报人员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正如他的亲密朋友多次证实的那样,爱因斯坦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不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亲朋好友之间,他怎么想就怎么说,从不试图掩盖自己的政治观点或政治活动。
可是胡佛却怀疑爱因斯坦过着一种双重生活。他怀疑爱因斯坦在柏林期间就是一个危险的共产党间谍网的头目,在移居美国之后又开始秘密地研制“死光”武器,有了这种武器,一小股匪徒就能控制整个国家。
关于这种怀疑的详细依据最早出现在一份1942年的联邦调查局报告中。该报告提到,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自称为“爱国者”的情报贩子提供了以下情报:1938年11月1日,一个名叫‘音乐男孩’的组织在纽约市的比尔特莫尔饭店开会。该会议称:爱因斯坦正在试验一种射线,它将帮助我们摧毁一切武装抵抗——不论是飞机、坦克还是装甲车。有了它,10来个人就能打败500个人;有了它,5%的人就能统治一个国家。
弗雷德·杰罗姆在《爱因斯坦档案:埃德加·胡佛对世界最著名的科学家发动的秘密战争》一书中确认。在胡佛的秘密情报来源中,有些是从美国人手里领取报酬的纳粹特务。那个没有透露姓名的“死光”情报提供者很可能是纳粹雇来诽谤爱因斯坦的,当时的德国政府把爱因斯坦视作它的头号公敌。
纳粹同情者们通过一家美国杂志散布谣言,说爱因斯坦是共产党,还说他出席了在俄国召开的共产党代表大会。事实上,爱因斯坦根本就不是共产党人,也从来没有去过俄国,更不用说参加什么党代会了。
当时胡佛正千方百计试图抓住爱因斯坦的把柄以便证明他是个危险的共党分子。他跟踪和记录爱因斯坦和查尔斯·卓别林、黑人歌唱家保罗·罗伯逊、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等著名左翼人士的友情往来。这时他似乎并没有对所谓的“死光”实验给予特别关注。
可是到了1950年的夏天,“死光”的幽灵又浮现出来。这一次谣言经过一个梦想成为科幻作家的报馆编辑加工改造,变得更加活色生香。有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发现了这篇文章,他随即向胡佛报告:“根据1948年5月21日的《阿林顿日报》,爱因斯坦教授和‘10位前纳粹科研智囊’举行了一次会议,会议期间,他们穿上石棉衣服观看了一种射线。文章说,在短短的一瞬间,一大块钢就被熔化了。这种秘密武器能够装在飞机上,从空中将整个城市毁灭。文章还说,和这种新武器相比,原子弹只不过是‘小孩的玩具’。”
胡佛没有先去找那家报纸的编辑了解这篇报道的来源,而是叫陆军情报部的C.C.布莱克尼上校去调查这件事。调查证明爱因斯坦无罪。
任何一个了解爱因斯坦的人都会告诉胡佛那篇报道是如何荒唐:对于纳粹,爱因斯坦唯一想做的就是消灭他们,他是永远不会和纳粹或前纳粹在任何事情上合作的。爱因斯坦当时确实拥有二十几项发明,但它们都是无害的,就像电罗经和电冰箱那样。
联邦调查局为爱因斯坦设立的整个档案就像是一锅奇特的大杂烩,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密报,以及由形形色色的愤世嫉俗者、道听途说者、偏执狂患者和持有各种偏见的人所提供的恶毒的捏造。所有这些都使有关爱因斯坦的神话变得越来越离奇。在他们那被狂想搞得视觉错乱的眼睛里,爱因斯坦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而邪恶的人物,一个魔鬼。没有一个认识他的人会在这个可怕的形象身上看到一丝一毫和他相似的地方。可是联邦调查局却似乎对它信以为真。
至于说爱因斯坦是共产党间谍网的头目,那就更离奇了。爱因斯坦从来就没有加入过共产党。他是个社会民主主义者,他提倡一种国际性的政体以及和平主义的外交政策。虽然他厌恶任何形式的独裁专制,但他确实同情许多共产党人的目标和事业。
联邦调查局在对爱因斯坦的调查上为什么表现得如此笨拙?我们可以从迈阿密国际大学的英文助理教授理查德·艾伦·施瓦茨那儿获得一部分解释。施瓦茨是利用信息自由法案最先接触到联邦调查局爱因斯坦档案(或者说部分档案)的人。
施瓦茨写道:“也许最令人困惑不解的,是联邦调查局无视历史的做法。对联邦调查局来说,大萧条、纳粹的兴起、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一切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30年代的经济危机至少代表了资本主义的暂时失败,有些人也许会在这次危机或共产主义传播的影响下支持共产主义。可是联邦调查局根本就不考虑这一历史背景。他们认为,过去的共产党人或共产党嫌疑必然是今天的共产党人,因此必然是对美国制度的威胁。该档案里的1500页资料(另外300 来页最终也开放了)显示,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力是多么强大、多么普遍。说到底,这些材料不仅提供有关爱因斯坦的情报和对他的种种影射,而且记录了20世纪 50年代初联邦调查局的心态。”
胡佛甚至相信,爱因斯坦很可能有个儿子住在俄国。
l946年7月,在莫斯科的美国大使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给国务院发了一个备忘录,说有人从犹太人的圈子里听说,俄国科学家彼得·卡皮查已经邀请爱因斯坦移居前苏联。这份文件随即被转交给胡佛。据说卡皮查给爱因斯坦写了一封信,说他们俩可以在前苏联“这块建立了真正的民主、摆脱了私利的污染、不受资本主义社会阻碍的土地上”共同开展科学研究。他还说,不论爱因斯坦需要什么样的资金、实验室、建筑、设备、书籍和助手,前苏联都将立即满足他的全部要求。
据说爱因斯坦用希伯莱语给斯大林本人而不是卡皮查写了封回信,他说,在考虑是否接受这个邀请之前,他有几个问题要问斯大林:犹太科学家是否被禁止持有固定的职位?为什么要对犹太科学家和研究人员施加显然是不必要的限制?为什么一些杰出的犹太医学教授(列出名单)没有被选入最近成立的医学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