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生与生命

1人类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联系到这个问题来说，任何生物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意味着要有宗教信仰。你问：那么提出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回答：凡是认为他自己的生命和人类的生命是无意义的人，他不仅是不幸得很，而且也难以适应生活。

2在人生的丰富多彩的表演中，我觉得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是人格。

3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生命永恒的奥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的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即使只是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4在人生的服务中，牺牲成为美德。

论社会与个人

1个人之所以成为个人，以及他的生存之所以有意义，与其说是靠着他个人的力量，不如说是由于他是伟大人类社会的一个成员，从生到死，社会都支配着他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2一个人对社会的价值首先取决于他的感情、思想和行动对增进人类利益有多大作用。

3社会的健康状态取决于组成它的个人的独立性，也同样取决于个人之间的密切的社会结合。

4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高尚的和卓越的东西，而群众本身在思想上总是迟钝的，在感觉上也是迟钝的。

5每一个有良好愿望的人的责任，就是尽其所能，在他自己的小天地里作坚定地努力，使纯粹人性的教义成为一种有生命的力量。如果他在这方面做了一番忠诚的努力而没有被他同时代人践踏在脚下，那么他可以认为他自己和他所处的社会都是幸福的了。

6很少有人能平心气合地表达同他们社会环境所形成的偏见有所不同的见解。大多数人甚至不能形成这样的见解。

7人只有献身于社会，才能找出那实际上是短暂而有风险的生命的意义。

论人（类）与人权

1一个人的真正价值首先取决于他在什么程度上和在什么意义上从自我解放出来。

2我相信人的缺乏理性是许多祸害的根源，但不是您所举的那些自然灾害的原因。--见于1953年爱因斯坦给瑞士一位老年妇女的信。

3人通常不愿以为别人是聪明的----除非那是一个敌人

4比起美国人来，欧洲人比较爱发议论，比较怕难为情，比较缺少同情人和帮助人的心肠，比较孤独，在娱乐和阅读方面比较爱挑食，一般说来，多少有点悲观主义的味道。--1921年7月7日的《柏林日报》

5人权的存在和有效性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原文是written in the stars）。是那些历史上有见识的人设想出人在相互对待的行为方面的理想，并因此教导给人们，也是他们发展了最令人向往的社会结构的基本思想。

6今天当我们讲到人权时，我们实质上是指：保护个人，反对别人或政府对他的任意侵犯；要求工作并要求从工作中取得适当报酬的权利；讨论和教学的自由；个人适当参与组织政府的权利。

7有的人只看看报纸，最多也不过再读一些当代作家的书，这种人，在我看来，正像一个极端近视而又不屑戴眼镜的人。他完全依从他那个时代的偏见和风尚，因为他从来看不见也听不到别的任何东西。（个人笔记：现在的畅销书几乎都是垃圾，爱因斯坦的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8一个天生自由和严谨的人固然可以被消灭，但是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被奴役，或者被当作一个盲目的工具听任使唤。--见于1950年10月爱因斯坦给“意大利科学促进会”的贺信。

论教育和学术自由

1用专业知识教育育人是不够的。通过专业教育，他可以成为一种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一个和谐发展的人。

2要使学生对社会伦理准则有所理解并且产生热烈的感情，那是最基本的。他必须获得对美和道德上的善有鲜明的辨别力。否则，他---连同他的专业知识----就更像一只受到很好训练的狗，而不像一个和谐发展的人。

3过分强调竞争制度，以及依据直接用途而过早专门化，这就会扼杀包括专业知识在内的一切文化生活所依存的那种精神。

4使青年人发展批判的独立思考，对于有价值的教育也是生命攸关的，由于太多和太杂的学科（学分制）造成的青年人的过重负担，大大地危害了这种独立思考的发展。负担过重必导致肤浅。教育应当使所提供的东西让学生作为一种宝贵的礼物来领受，而不是作为一种艰苦的任务要他去承担。

5现在教师的工资问题，在健康的社会里，任何有益的活动所得到的报酬都应当使人能过一种像样的生活。从事任何有价值的社会活动，都可得到内心的满足；但是内心的满足不能当作工资。教师不能用他的内心的满足来填饱他的孩子们的肚子。

6我所理解的学术自由是，一个人有探求真理以及发表和讲授他认为正确的东西的权利，这种权利也包含着一种义务；一个人不应当隐瞒他已认识到是正确的东西的任何部分。对学术自由的任何限制都会限制知识的传播，从而也会妨碍合理的判断与行动。

7对个人的教育，除了要发挥他本人天赋的才能，还应当努力发展他对整个人类的责任感，以代替我们目前这个社会中对权力和名利的赞扬。

论成功 追求与 事业

1真正的成功需要时间，但无疑问，它终会到来。

2追求真理和科学知识，应当被任何政府视为神圣不可侵犯，而且尊重那些诚挚地追求真理和科学知识的人的自由应当作为整个社会的最高利益。

3每一个伟大的事业，开头总只为少数有闯劲的人所信奉。

4企图兼有智慧和权力，极少能获得成功，即使成功，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论思想与思考

1提高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并且丰富其本性的，不是科学研究的成果，而是求理解的热情，是创造性的或者是领悟性的脑力劳动

2只有伟大而纯洁的人物榜样，才能引导我们具有高尚的思想和行为。

3一个人要是单凭自己来进行思考，而得不到别人的思想和经验的激发，那么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他所想的也不会有什么价值，一定是单调无谓的。

4我认为，为求得更深广的见识和理解而斗争，是这样一些独立目标之一，要是没有这些目标，一个有思想的人对待生活就不会有积极自觉的态度--见于1950年10月爱因斯坦给“意大利科学促进会”贺信。

论生活和理想

1简单淳朴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个人都是有益的。

2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

3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

4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像。

论政治

1常听人说，艺术不应当被用来为政治或者其他实际目的服务。我绝不能同意这种观点。要把某种特殊类型的政治思想或政治词句强加给艺术家，固然是绝对错误的和令人厌恶的，但是艺术家自己的强烈的感情倾向却常常产生出伟大的艺术作品。--见于1951年8月13日给画家西 列文的信。

2民主，就其狭义而言，也就是从纯粹政治的意义来看，已由于那些掌握经济和政治权力的人占有捏造舆论工具为他们自己的阶级利益服务而受到损害。政府的民主形式本身并不能自动地解决问题；但它为那些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有用的框架。一切最后都取决于公民的政治品质和道德品质。--见于1949年2月的《且尼记录》

3任何政府只要在它的内部带有暴政蜕化的倾向，它本身就成了一种祸害。但除了为数很少的无政府主义者以外，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深信，没有政府，任何文明的社会形态也就不可能存在。

4在健全的国家中，人民的意志同政府之间有一种动态平衡，可以防止政府向暴政蜕化。

5如果在一个国家中，政府不仅有权掌握武装力量，而且还掌握了教育和情报的每一条渠道和每一个公民的经济生活，那么很明显，在这个国家中，上述那种蜕化的危险就更加严重。--发表于1948年2月《原子科学家通报》

6我认为每个公民都有责任尽其所能来表明他的政治观点。如果有才智的和有能力的公民忽视这种责任，那么健康的民主政治就不可能成功。--见于1944年6月《自由世界》杂志上发表的‘科学和世界合作’论集的答复。

7一个以宣传和教育来影响舆论的脑力劳动者的组织，将对整个社会有极大的意义。

论保持孤独的作用

1我总是感觉到有一定距离并且需要保持孤独---而这种感受正与年俱增。人们会清楚地发觉，同别人的相互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但这不足惋惜，这样的人无疑有点失去他的天真无邪和无忧无虑的心境；但另一方面，他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且能够不受诱惑要去把他的内心平衡建立在这样一些不可靠的基础之上。

论真理 伦理 公理

1谁要是把自己标榜为真理和知识领域里的裁判官，他就会被神的笑声所覆灭。

2追求真理的科学家，他内心受到像清教徒一样的那种约束：他不能任性或感情用事。附带地说，这个特点是慢慢发展起来的，而且是现代西方思想所特有的。

3从纯逻辑看来，一切公理都是任意的，伦理公理也如此。但是从心理学的和遗传学的观点看来，它们绝不是任意的。它们是从我们天生的避免苦痛和灭亡的倾向，也是从个人所积累起来的对于他人行为的感情反应推导出来的。

4伦理公理的建立与科学的公理并无很大区别，真理是经得住考验的。

5只有由有灵感的人所体现的人类的道德天才，才有幸应用如此广泛而且根基如此扎实的一些伦理公理，以至人们会把它们作为在他们大量个人感情经验方面打好基础的东西而接受下来。

6对真理和知识的追求并为之奋斗，是人的最高品质之一---尽管把这种自豪感喊得最响的却往往是那些努力最小的人。

论科学 技术与宗教

1关心人的本身，应当始终成为一切技术上奋斗的主要目标；关心怎样组织人的劳动和产品分配这样一些尚未解决的重大问题。

2正像在一切文化生活领域里一样，自由而无拘束地交换意见和交换科学研究的结果，是科学健康发展所必需的。

3科学所研究的是那些被认为是独立于研究者个人而存在的关系。这也适用于把人本身作为研究对象的科学。

5科学陈述的对象还可以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概念，像在数学中就是那样。我们不一定要假设这种概念是同外在世界里的任何客体相对应的。但是一切科学陈述和科学定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是“真的或者假的”。粗略地说来，我们对它们的反应是“是”或者“否”。

6科学的思维方式还有另一个特征。它为建立它的贯彻一致的体系所用到的概念是不表达什么感情的。对于科学家，只有“存在”，而没有什么愿望，没有什么价值，没有善，没有恶；也没有什么目标。

7透彻的研究和锐利的科学工作，对人类往往具有悲剧的含义。一方面，它们所产生的发明把人从精疲力竭的体力劳动解放出来，使生活更加舒适而富裕；另一方面，给人的生活带来严重的不安，使人成为技术环境的奴隶，而最大的灾难是为自己创造了大规模毁灭的手段。这实在是难以忍受的令人心碎的悲剧。

8对于科学，就我们的目的来说，不妨把它定义为“寻求我们感觉经验之间规律性关系的有条理的思想”。科学直接产生知识，间接产生行动的手段。如果事先建立了确定的目标，它就导致有条理的行动。至于建立目标和作出价值的陈述则超出了它的作用的范围。科学从它掌握因果关系这一点来说，固然可以就各种目标和价值是否相容作出重要的结论，但是关于目标和价值的独立的基本定义，仍然是在科学所能及的范围之外。

9一个受宗教支持的民族的道德态度，总是以保护和促进集体及其个人的心智健全和精力充沛为其目的，否则，这个集体必然趋于灭亡。

10宗教关系到人对整个自然界的态度，关系到个人生活和社会生活理想的建立，也关系到人的相互关系。宗教企图达到这些思想，它所用的办法是对传统施以教育的影响，并且发展和传布某些容易被接受的思想和故事（史诗和神话），这些思想和故事都适宜于按照公认的理想来影响价值和行动。

论其他

1单纯的才智不能代替道德上的正直

2蠢人的多数在一切时候都是无敌的，并且总能做操胜劵。不过，他们的暴虐行为的恐怖，由于他们缺少一致性而有所缓和。

3观察和理解的乐趣，是大自然的最优美的礼物。

4要成为羊群中的一个纯洁无暇的分子，必须首先是羊。

5理智对于方法和工具有敏锐的眼光，但对于目的和价值却是盲目的。

6金钱只能唤起自私自利之心，并且不可抗拒地会招致种种弊端。

7为知识而追求知识，几乎狂热地酷爱正义，以及要求个人独立的愿望---这些都是犹太人传统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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