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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一语长门怨》随笔文摘_人生感悟_格言网

 时间:2020-12-28 23:46:52 来源:人生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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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妾薄命》李白

我始终记着,记着当初你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我记得,记得你那时的眼神,真挚、纯然、还带着孩子气的执拗。

那一刻,我就在心里埋下了对你一生的情意。深沉如汪洋,坚定如磐石,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息,也不曾稍减。明明,明明我早听过,“天家妇难为”。

明明,我只要在母亲的座前随手一指,就有诚惶诚恐的男人卑微地匍匐着接受“驸马”的头衔,我这一生便可以平安、自由、顺遂、恣肆,就像母亲。

可是,我毕竟贪心了。帝君的光华荣耀和你眼中的款款柔情织成弥天的网,使我无法逃脱。

我动用所有的家族势力帮你登上至尊的宝座,我要和你并肩立在尘寰之上统御万里荣华。

我的宫殿用最奢侈的珍宝堆砌,和你的甘泉宫只隔咫尺;我的凤座高高立在大殿的侧端,和你的龙椅遥遥相望;我的封号是大汉陈皇后,你明媒正娶母仪天下的,妻。

我沉醉在现实堆砌的梦境里,快乐得如同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却没发现你眼中渐渐染上帝王的威严,再也不同于曾经那个悄悄握住我的手的少年。

我以为,世界上就有这么简单的幸福。自你执起我手那一刻,就命中注定了与我偕老。

我以为,自幼亲密相伴的默契已足以使我了解你,这个叫刘彻的男人,大汉皇帝,我的男人。

是的,你是我的,男人。没有我,你不过依旧是一个失势的皇子,不知道在哪里漂泊流亡;没有我,你脚下的繁华盛世就只能是支离破碎的血腥战场;没有我,千秋青史上哪里又有你这样一个帝王。

你是我的男人,只能是我的。我不许你渔猎女色,不许你亲近旁人,我的男人眼里只能容得下一个我,哪怕哭闹,哪怕任性撒泼,你只能是我的。

可是,你来得,愈发少了。便是来了,眼里也结着化不开的寒冰。沉默,你并不说,可是你不说我又怎会不知道,毕竟我们曾经如此默契。

我知道,你嫌我。嫌我骄纵任性,嫌我年长色衰,嫌我不能生育。我的家世背景,原本是你汲汲相求的助力,而今也成了你日夜防备的隐忧。红颜未老恩先断。

彻,我再叫你一声彻,就像当初。宫人传说,你宠幸上了平阳公主家的歌姬,那个温驯柔媚,解心思、善应对的卫子夫。我不信。她不过是最卑微的舞女,她母亲淫贱放荡,连孩子生父的名字都道不出。

可是,彻,你为什么用百金向平阳公主换下了那个歌女,珍而重之带回宫中;你,为什么再也不来我宫中了……彻,刘彻,我的,皇上……

凭什么,凭什么我朝思暮想千求万盼得不到的,她一朝承恩,就得了?不,不对,她定是曲意承欢、别有居心;她定是暗结珠胎、不守妇道;她定是狐精花妖、迷惑圣主……

明明,应该是我的,我的,子嗣。明明,只有我,才是你明媒正娶金屋藏娇的,皇后。

我一定是失心疯了,或许是前夜风露中宵受了寒,或许是屋子里久积的灰尘迷了眼,我竟然信了那巫者的言,一心一意地只想除了她。

真的,我真的只想除了她,只是她,不是你,从来不是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信我呢?彻,刘彻,我的刘彻……你只一味护着她,不听我的辩解,你冷冷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纸冰冷的废后昭书,令我移居长门别宫……

拿去,统统都拿去罢……你爱那卫子夫,便把我皇后的头衔拿去给她就是了;你怕外戚专权,便让那低贱的女人去坐那凤座好了;你不爱我同你一处,便远远地逐我到那长门宫去好了……

拿去,统统都拿去罢了!是不是,只要这些都拿去了,我就会变回当年那个天真骄纵的阿娇,而你,也会回到,当年的,彻……

我不要那高高在上凤座,不要那雕梁画栋的金屋,不要那母仪天下的封号,我只要你,从来,就只有你……只要你,来看看我,就只是偶尔,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就够了。

可是,你从没来过。从来,没有。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明明是近上林苑绝佳风景,当时母亲把这处园林献给你时还费了好大的犹豫,可是现下,这雕栏玉砌锦殿画楼,却早已,同冷宫无疑。

我原以为,你的柔情足以为我温暖深宫的冷寂。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在这冷宫里冻得瑟瑟发抖,无人问津。

母亲的庇护,是我仅存的一点屏障,光鲜亮丽地遮掩住弃妇的凄凉处境;那个蜀地才子司马相如的文赋,是我最后一次孤掷一注的任性。

百金算甚么,千金又有甚么了得……宁可拆了这黄金空屋,尽数付与他取酒买醉、挥霍弃掷。我卑微地祈求着,只求他司马相如的赋。不为他文采恢弘,蔚为大观;不为他汪洋恣肆,君王慧眼;只为了,只为了他琴曲传音、夤夜私奔,至情至性;只为他当垆卖酒、显官入朝,从无二娶。

他的文,定是可以动君的罢。你看了,你称赞,你怒形于色,你拍案……然后,就没了下文。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翠盖簇拥而来,在我宫门前停驻,我惶急地吩咐宫人洒扫迎接,全然失了平常的仪度,只不过,又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翠盖簇拥而去。

我厌了,厌了终日终夜的苦盼,厌了满庭满苑的落花,厌了铜镜里日渐憔悴的,我的,容颜。

我累了,我始终等着你,可你始终不来。

只要,一阖眼,就够了。你始终顾忌我的身份地位,这,算是我最后,能给你的。

只要,一阖眼。

恍惚中,我仿佛又看见,当年的你趴在母亲膝头,真挚、纯然、还带着孩子气的执拗,“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
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
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
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
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朝闻机杼声,暮见西山后;
惟怨方寸地,哪得竞自由;
青丝已成灰,泪作汪洋流;
愿得千杯饮,一枕黄梁游;
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
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粉腮贴黄旧,蛾眉苦常皱;
芳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
犹记月下盟,不见红舞袖;
未闻楚歌声,何忍长泪流;
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
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
婀娜有时尽,甘泉锁新秀;
素颜亦尽欢,君王带笑看;
三千怯风流,明朝怨白首;
回眸百媚休,独上长门楼;
轮回应有时,恨叫无情咒;
妾身汉武帝,君为女儿羞;
彼时再藏娇,长门不复留;
六宫粉黛弃,三生望情楼。

——清琴曲《长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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