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林清玄）
1、 “不可以把镜头直接对准舞者的脸哦，”你叮嘱我，“当然，你拍我我是不会生气的。”你又开起玩笑。
2、 我只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这座城多一些机会保留它的天真。
3、 你张开手掌。“看，这里还有伤疤。”
4、 配，我一直想写一些简单纯粹的文字给你，关于这座城，关于城中的南无寺。
5、 可我依然迷失在抑扬起伏的旋律中，迷失在飞扬的裙裾间，迷失在一个又一个色彩艳丽饱和的面具之中。
6、 这个夏天，在干燥炎热的北京，我对着电话那端讲：“配，好想看看隆冬时节的康定。”
7、 蓝得深入骨髓的天空，瞬间云层密布的天空，雨过天晴任阳光在蓝白间起舞的天空。金色的山峦，雨中落泪的山上的佛像，遍布青苔的山脚下湿润的玛尼石……寺庙中绽放整个夏天的不败的花朵，白百合、金百合、彩色玫瑰、深红泛紫的大丽花、黄色的格桑花、橙色雏菊--它们茸茸的花蕊散成细细飞絮，萦绕于寺中，也穿行在大街小巷。
8、 你说佛诞节最后一日，你会穿上彩带飞扬的裙装。
9、 于殿内席地而坐，身边是来自新都桥的年轻姑娘，我们一边听经一边说话。我遇见的藏族朋友，始终坦诚而友好。
10、 你给我打开房门，拿出各种食物，还有新鲜的酥油茶。
11、 奶奶生了很重的病，我去医院看她。
12、 “不要使爱成为枷锁，让它成为你们之间自由流动的海水。”书页上印着这样的文字。
13、 离开大渡河畔，在海拔继续升高的山间，我看见那座可爱的城。
14、 后来，年轻的悉达多王子悲悯世间种种生老病死，放弃荣华富贵皈依佛门，并在菩提树下获得顿悟成为释迦牟尼佛祖。之后的四十余年，释迦牟尼沿恒河两岸讲经说法，救度无数生命。
15、 这座城，倚临海子、折多、贡嘎三大雪山，著名的川藏线318穿城而过，雅拉与折多两条终年奔腾不息的河流于城中交汇。每年夏季，会有大批骑行进藏的少年在城中做攻克高原前的最后休整，因为城外便是川藏线上第一座海拔超过四千的雪山折多。而在冰雪消融雨量丰沛的春季，站在彩虹桥头，能够看见黄绿两条不同颜色的河水相遇，折多河与雅拉河，一条清澈，一条因为水量大流速快略显浑浊。
16、 未进院门已能闻到扑鼻芳香。那整整一院的洁白的百合啊，鲜艳的玫瑰和大丽花点缀其间，映衬灰白的大殿和赭红色僧舍，酥油灯长明不灭。
17、 信仰，安静且美好
18、 返乡后，陈渠珍成为湘西最高统领，一生不喜女色。他与西原，终于在四十余年后，相聚在生命彼岸。
19、 那天你深夜归来，我已睡下。我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你如平日一般简单整理书籍、清扫地面，为我关灯闭门。
20、 时间，使山河有了不同的容颜，使春雪消融、生如夏花，使冬雷阵阵、云涌如海，也使经历过伤痛与分别的故人，在青苔漫生、花蕾满天的故城中再次相认。
21、 “配，冬季这样寒冷，花朵都凋谢了。”
22、 公元1419年，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去世，甘丹寺举行数目惊人的燃灯供，这也是燃灯节的起始。由植物油脂精炼而成的酥油灯，燃烧时散发温暖的奶油香气，火光持久。它传达着藏族人民的祈祷与虔诚，借着这明亮的光芒，人们得以与逝者沟通，灵魂得以找到归途。
23、 康定永远有如此美好的天空，蔚蓝纯净，云的影子投射在山峦上，矿物质的颜色历经沧海桑田。
24、 不灭的酥油灯
25、 配，曾经在你房中，看见被你折起一角的书页。
26、 我记得那一晚，法号、法螺响彻山峦，僧人们齐唱经文；那一晚，巨大的佛像在寒风中呼呼作响，一派庄严肃穆；那一晚，虔诚的信徒们于庭院中转起经筒，匍匐在地；那一晚，天空由明亮走向深邃，繁星由苍穹坠落人间。
27、 而在更久远的唐代，一千三百年前，川藏线茶马古道，东起雅安，经康定，西至拉萨，最后进入不丹及尼泊尔。长期进食高热量食物的康藏地区人民，需要内地出产的茶叶帮助分解脂肪防止燥热，而内地兵役也需要藏区良马补充战备。于是，茶马互市应运而生、日趋繁荣，形成一条条延续至今的茶马古道。
28、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辛苦作相思。”
29、 太多太多，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念他们，想念发生在这川西小城的一次次一面之缘，我们共同看过的短暂的风景，共同沐浴过的阳光。
30、 是的，我想写的这座城，就是康定。
31、 也许一个生命，总要经历巨大的失去，才能领悟“空”的含义，总要经历巨大的破灭，才能获得顿悟与自由。
32、 我没有告诉你，我已决定次日前往稻城亚丁，那里有我一位旧友，我们许久未见。
33、 “譬如动月，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由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离，亦复如是。”
34、 她已经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我轻声呼唤，她微睁双眼，嘴唇颤动。
35、 它义无反顾地张开双臂拥抱海洋，如同我想要的情感，不渴求回报，不在乎结果，只是生命中的需求。
36、 美究竟是什么？是每个人心中不曾老去的梦想吗？
37、 我们在窗前晒太阳，有时候讲很多话，有时候不发一言，直至昏昏欲睡。
38、 我在康定城中漫步，在南无寺聆听日复一日的梵唱。我看尽这城与寺的春夏秋冬，晴雾雨雪。
39、 康定，这座三山环抱的古城，其旧名“打折渚”最早出现在《明史 西域传》中。明代之前的元宋，它只是狭长山谷中一个小小村落。
40、 这样的爱，是最后的希望与救赎。
41、 有时候你彻夜读书，喝大量咖啡，脸色憔悴，但精神依然爽朗。
42、 然后，我们都笑。
43、 在康定，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找一个能看见山与河的地方，长久凝望天空。
44、 “格鲁”在汉语意译中解释为“善规”，象征森严的戒律制度。格鲁派僧人终身不娶，寺院管理严格，学制严密。
45、 直到驶上318，路过新都桥，翻越折多山，重新回到康定这座美丽山城。我看见冰凌在枝头融化，看见牡丹在积雪下绽放，看见不同民族的人们笑容单纯，看见奔涌的云和温暖的光。
46、 我会记得燃灯节的美，记得这个清晨的寂静。只觉在这螺音回荡的寺中，看纯朴的生活、清简的信仰，就这样度过一生，已然美好。
47、 听不懂藏语经文，但我想起《金刚经》中的句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48、 孩子们在人群间穿梭，因着这舞蹈而笑语连连；流浪在寺院中的狗狗对一切熟视无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一位年迈居士递给我用纸巾小心包裹的点心，她说：“中午没看见你来伙房吃饭，这是刚刚烤好的板栗饼，很甜很好吃。”
49、 你说年少的时候，你是一个顽皮冲动的孩子，不善于控制情绪，时常争吵打架。
50、 你很聪明地回避一些问题。在我们的相处中，“过去”很少被提起，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51、 一夜沉睡无梦。在这西部山城，这古老的藏传寺院，在一个有着深刻信仰的朋友篱下，忘却一切世事纷扰，深深睡去。
52、 汉代有一句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53、 她随军而行，与他生死与共。在生命绝迹的羌塘草原，她为他留下最后一份口粮。抵达西安，她为他换上汉族女子的衣物，变卖贵重首饰维持生活。就在一切趋于安定的时候，西原却身染天花，她哽咽道：“万里从军，相期终始。……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愿君归途珍重。”
54、 “是的。”你回答。
55、 我们在永恒的更迭与毁灭中相遇，我们在无法辨认的碎片中寻找真实的自己，生命自始至终是孤独的，这天地也始终是孤独。
56、 你的故事，没有故事的故事
57、 你说外面很冷，去食堂帮我取早餐回来，便匆匆离去。
58、 1639年，娜姆则被蒙军烧毁，重建于跑马山对面的山峦中央，改为格鲁派寺院，并被定为布达拉宫属寺。后来，乾隆皇帝亲赐御匾，匾提“南无寺”，至此娜姆则正式更名为如今的南无寺。
59、 我看过你们的辫经大会，不断地提问和驳斥，应答者往返踱步、舞动念珠，旁观者鼓掌助威，齐声叫好。气势逼人的驳论，洪亮的乐声和唱经，最后剩下的仍是寂静与虚空。
60、 我还没有见过深秋的新都桥，那一叶知秋。
61、 我们互相留下手机号码，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添加对方的微信和QQ号。许多人问我，出家人可以用微信吗，可以上QQ吗，他们以为现世的僧人仍然过着与世隔绝云游四方的生活。
62、 他们在这条古道上相遇--年轻英勇的汉地将领与美丽果敢的藏族姑娘。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西原，她的明眸皓齿如同暗夜孤灯，照亮陈渠珍流浪在西部荒野的灵魂。
63、 也许，每个人终将找到自己的香格里拉；也许，可爱的康定，才是我心中最后的世外桃源。写给康定的情书：爱上一座城 没有前因无关风月
64、 这个纹身呢？我指着他手背上的心形纹身。
65、 我想要写的这座城，它静静伫立在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其县辖镇炉城镇距离省会成都330公里，是川西甘孜藏族自治州州府驻地。
66、 光的映衬下，看见各种各样的面孔。不语的僧人，欢笑的觉姆，虔诚的康巴大汉，清秀的藏族姑娘……孩子们点燃一只只酥油灯，不为信仰，只为童年喜悦。
67、 有时候，我独自坐在寺院你的房间中，看你工工整整的笔记--那些美丽的藏族文字，记录着流水般的佛法教义--我就会想要为你写一些单纯的句子，如同你念诵的经文般平缓温和。
68、 “燃灯节也是在冬天啊，虽然只是初冬。”我回应。
69、 那一天的你，容颜一如往昔，归来时一袭白衣曳地。
70、 那一簇蓝紫色的小花，来自四千米海拔古老广袤的色达草原，那里天空纯净氧气稀薄，那里简单得只剩下生命与信仰。
71、 后来，克珠杰继任甘丹寺住持，成为格鲁派第一世班禅。他撰写了《宗喀巴传》，并以学修并重的严谨学风，使格鲁派成为藏传佛教历史上最重要的派别。
72、 檐下半昏黄 天边正夕阳 你落笔勾一抹霞光 经史载满室 和着岁月悠长 袖角微熏 书卷的香
a) 节日
73、 可是，我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好作家。因为每当提起笔，每当开始回忆城与寺的点点滴滴，便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我缺少作为一个作家对于情感表述的自控能力。许多时候，一旦开始书写，便无法顾及读者接受与否。
74、 你站在三楼回廊中微笑，轻道一声，你回来了。
75、 十年江湖期，一路红尘载酒行； 我去赴一场无关风月的局。 十年江湖心，无言守候盼归期; 为你等无关风月的局.
76、 我笑着摇摇头。黄昏的蓝天下，金色护身符在枝头摇曳。
77、 “这样就绝对不会冷了，估计还会觉得太热。”你顽皮地眨眨眼睛。
78、 我带着它们从康定出发，走向一个又一个遥远地标。它们看过鲜花盛开的大地，看过催人落泪的天空，看过六世达赖转世重生的草原，看过匍匐的身躯与最干净的灵魂。
79、 之后，人们把悉达多王子出生之日定为佛诞节，农历四月初八，是佛教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80、 僧人们换上戏服，头戴面具，手持法器，舞步并不繁杂，但充满力量。
81、 你说， 我来了就不走，走了会遗憾。
82、 秋末冬初，你采撷一支即将枯萎的玫瑰，随手放于经卷之上。
83、 美的价值在哪里呢？也许就在于，美能够让我们停下脚步，聆听表象背后的故事，聆听历史的回音。
84、 不止一次在旅途中遇险，我相信是它们保佑了我的平安。
85、 自由究竟是什么？是否是由繁华走向寂静的孤独？是否是面对连绵群山，对话浩瀚苍穹时，一份融入其中的圆满？
86、 “我会告诉时间，让它走的快一点。”你很认真地开着玩笑。
87、 看花开花落 数春秋朝夕 不知故人去 空余砚上迹
88、 持续不断的乐声萦绕耳畔，沉默的人们，轻声交谈的人们，欢笑的人们，越来越多的酥油灯被点燃，视野逐渐清晰。
89、 这座美丽的小城，自古便是藏区的东大门。果亲王的诗句“万里遨游，西出炉关无尽头”所记述的就是康定。那时，驻藏大臣的进藏时间也以出康定之日起计算。
90、 但你从来不炫耀这些，即使被问及，也只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91、 穿过历史洪流
92、 没有目的，只想在触手可及的云朵下散一会儿步，看看牦牛和青稞田地，看看村子里藏族朋友亲切的笑容。
93、 我时常觉得，我们仿佛相识很久。
94、 面对广袤无边的荒芜的大地，面对千万年间大地痛入骨髓的运动，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95、 想起一句话，每一份宁静之中，总隐没着悲痛的呼号；每一份宽恕背后，总有鲜血洒落大地；每一次接纳，也总要经历沉痛的失去。
96、 “配，戴上面具我不认得哪个是你。”
97、 这里的路是有生命的，是有血有肉的。
98、 那些年复一年奔波在古道上的马帮，于雪域高原风餐露宿，用汗水和鲜血铸就通向西域边陲的生存之路。在生与死的旅途中，他们记录着震慑人心的壮丽风景，传播着民族间最单纯的友谊，也一次次超越着人类勇气及忍耐的极限。
99、 然后你回殿上继续诵经，我留在房间喝茶取暖。门外南无寺渐渐恢复寂静，微弱的经文回荡在群山旷野间。
100、 《艽野尘梦》最后一行，陈渠珍写：余述至此，肝肠寸断矣。余书亦从此缀笔矣。
101、 “明白。”
a) 被遗忘的故事
102、 不如来看看河床中篆刻六字真言的玛尼石，听听回荡在史册中的悠远的驼铃，那是生命与天地的对话。
103、 这是一种起源于古印度密宗的修持舞蹈，以歌舞形式讲述佛陀菩萨变幻莫测化度众生的故事。
104、 高原的黄昏，黑暗来得很迟，六七点钟的光景，天空依然蔚蓝。南无寺的金顶闪烁在碧绿的林叶间，寺门宽大且庄重。
105、 我凝望雕刻在山石上的佛像，它们端庄肃穆、不悲不喜。几千年的岁月中，成群结队的马帮逐渐消失，驼铃远去，茶香消散。但绵长的茶马古道，终究将藏汉两族紧紧维系在一起。自远古流传的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中记述着：汉地运来的货物，真的是藏区缺少的吗？或许，只是把藏汉两族的心连在一起罢了。
106、 听到这些问题，你可能要笑了。你喜欢骑摩托，喜欢戴好看的帽子和时髦的墨镜，喜欢在微信里发措辞优雅的佛语和美丽唐卡，你也喜欢学一点英文，喜欢结识各种各样的朋友。
107、 如此美丽的南无寺啊，美丽而浪漫。高原寒夜，月光清明，金红闪烁的色彩，如春光烂漫。惊动天地的美丽，使人陶醉眷恋，不能自持。
108、 《圆觉经》中美丽的诗句。无明由此升起。
109、 成都新南门客运站，每一次都是从这里出发，驶过雅康高速，便真正离开都市进入雾气缭绕的青山间。黑顶白墙的川东民居，于山间隐隐绰绰。频繁的事故、塌方，频繁的堵车，330 公里的路程，有时可以开上整整15小时。
110、 这样的孤独，是完满的。
111、 国道318，5476公里，起始于上海，终止于西藏樟木，它是我国最长的一条国道。318由成都至拉萨的一段，便是闻名遐迩的第一条川藏线，人们称呼它中国的景观大道。
112、 少年说，你喜欢酥油灯吗？每年的藏历十月二十五日，是我们的燃灯节，成千上万盏酥油灯彻夜燃烧。
113、 我说我在北京出生和长大，却始终无法喜欢都市的生活。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令人胆战心惊，五级以上的风速才能吹开雾霾展现一抹蓝天。每个人都是寂寞的，却又小心封闭自己，这种寂寞与孤独不同，无法获得清静澄明，也无法获得勇气。
114、 “山巅积雪，终年不化。塞外之寒，寒生肌肤。……殊次日，天忽晴霁，沿途风清日暖，细草如茵，两面高峰直矗，山颠积雪，横如匹练。……”这段文字，描述了他眼中的康定。
115、 2000公里的川藏公路，4963名战士牺牲。
116、 我想起徘徊在城中的季风，想起河道中翻滚的雪山融水，想起山石上静默千年的佛像，想起那漫天花蕾；想起跑马山上的情歌，想起古道衷肠，想起318上寻找信仰的少年，想起纷纷扰扰的喧嚣和无声飘落的雪花。
117、 原来一切无恙，岁月静好。
118、 你从卧室出来，有些感冒，因为将电暖器让给我的原因。
119、 你说制作酥油花是一项很复杂的技艺，这些颜色都是矿物染料，经久不变。那些制作酥油花的僧艺，必须时常将手塞进冰冷的雪水中降温，以免酥油因体温而融化。
120、 配，新都桥是你的家乡，你说你时常在田野里骑摩托。你说这里的秋天很美，蓝天白云，草木金黄，山峦光影斑驳。
121、 “真的明白了吗？”你问了许多遍，“给我重复一遍啊。”
122、 许多记忆中的美，并没有实际意义，却久久停留心间，只因曾动情其中。只因这美，让我们看尽繁华。
123、 “明天，我给你跳一支仙女舞。”你说。
124、 那一天的你，容颜一如往昔，归来时一袭白衣曳地。墓碑的薄尘，为你细细拂拭去，轻轻放下那一支旧笛。
125、 秋末冬初，雨季已过，空气寒凉，植物还未干枯入眠，天空整日整日是清澈的蓝，一种干净得催人泪下的蓝色。络绎不绝的游客早已从康定城中离开，河水与群山回归往日静默。
126、 这一刻，我的感觉，是归家。
127、 从成都到康定，这段路我已记不清走过多少次。
128、 我们不需要放下或者克服人性中的缺陷，修行带给我们处理问题的方法，一切随缘却不身陷其中，不执着不贪婪，信仰是超越自我的途径。
129、 我喜欢同客栈的藏族女孩聊天，听炉火上酥油茶滋滋作响，猫咪温柔轻唤。还有许许多多来了又去的骑行者与徒步者，他们时而沉默时而滔滔不绝。
130、 我想，信仰就是如此，就是当一个人面对生离死别的巨大伤痛，面对接连上映的毁灭与消逝，依然能够想起的一些美好。依然相信，在这伟大的天地间，有永恒存在。它是虚空，却也是灵魂最后的慰藉。
131、 大乘佛教历史上，早已有位上师说过：从痴有爱则我病生。等到众生中的最后一个人病好了，我的病就好了。
132、 “那个季节，康定非常非常冷哦。”你回答。
133、 也许所有伤痛只是一种考验，我们由此体会彼此的痛苦。我们的爱有太多牵挂，因而无法透彻。你的修行是一个漫漫无期的自我反省的过程，所以你获得谦逊以及更深的思考，
134、 清晨六时，鸟鸣，海螺吹响。
135、 无名的高原湿地，初生的阳光尽情浑洒在蓝与白的天地间，一个又一个海子晶莹剔透，仿佛时光遗落的泪珠。
136、 真实的幻影
137、 当最后一抹阳光隐藏到山峦背后，高原的黑暗迅速降临。殿前彩灯妆点的树木闪烁粉色与银色的光芒，锦缎织成的佛像头戴金冠映衬高贵典雅的深蓝底色。在黑暗中无法辨识每个人的面孔，只看见一双双持香的手，点燃一盏又一盏小小油灯。
138、 十年江湖心，无言守候盼归期，为你等无关风月的局。
139、 阿木是我搭车时认识的伙伴。我在康定遇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是独特的。无论身陷尘世抑或孑然一身，无论寻找信仰抑或收获信仰，人们在城中遇见陌生的自己、真实的自己，找到久违的快乐与悲伤。
140、 你从书橱里奖状背后取出一只小袋子。“看，这是上次你从色达带回的花朵。”
141、 已经能够嗅到空气中节日的气息。藏历十月二十五日，为纪念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逝世，作为格鲁派寺院的南无寺将点燃千万盏酥油灯，以寄托对先辈的崇敬与思念。
142、 我认识的许多僧人朋友，都不会有太大的性格差异，说话语气平稳，举止自在得体。
143、 我时常会在穿过隧道的瞬间落泪。隧道尽头，是辽阔无边的群山，天空顷刻间展现出高原特有的容颜。那些奔涌向前的云团，层层叠叠，舞动在蔚蓝的底色上，大渡河金色的河水带着无比的忧愁和喜悦流淌在深邃的峡谷中。
144、 在庭院中的灯堂，藏族少年递给我一支长香，我点燃了不计其数的酥油灯。
145、 所以或许，我会写一篇长的文，写这座城的历史，写在城中遇见过的人、发生过的事，写南无寺的璀璨与辉煌，写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感受到的寂静的美好。
146、 传说，这首歌的词作者叫李依若，那是发生在上世纪初的故事。擅长诗词且喜吹拉弹唱的浪漫文人李依若，在成都读大学时与同班一位李姓女子相爱，但由于地域和社会地位的原因，李依若与姑娘的恋情遭到家族反对，最后无疾而终。恋爱时，李依若曾前往恋人的故乡，在跑马山举杯欢饮，创作出一首朗朗上口的民歌，以纪念这段被封建道德束缚的爱情。
147、 一只流浪小狗轻轻靠近，它渴望一份爱抚。
148、 闭上了眼睛 但见你浅笑依稀 吹一曲清萧一夜伫立 清风伴胧月 默然最后的相依 此生永离 此别永无期
149、 我爱这繁花似锦、生机盎然，但我仍否会爱这花瓣凋零、草叶枯黄？
150、 很多骑行的孩子，徒步的孩子，还有长途车上因为晕车不断眩晕呕吐的姑娘。崇山峻岭中是四季不同的景色：春天的杜鹃花，夏季的花椒灌木，秋天丰收的梯田，还有冬季的荒芜。
151、 你有一套小巧的茶壶茶碗，闲时细品茶道；你喜欢尝试时髦的帽子墨镜，有时给我发来酷酷的照片；你还有一辆摩托，只是上一次事故之后就很少再骑了。
152、 天色将晚，黑夜将与你的眼睛 融为一色。
153、 来自东南方向的海洋季风，沿横断山脉蜿蜒至河谷，给康定带来充沛雨水，带来山顶终年不化的晶莹积雪，带来苍翠密林和绵软草原。
154、 现在，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显得很弱小，但是很干净。
155、 南无寺--坐落于康定城南公主桥头苍松翠柏的山坡上的金顶寺庙--虽默默无闻，却也有着近千年的历史。公元十一世纪的北宋，南无寺始建于现在的跑马山，那时它是藏传佛教宁玛派的寺院，并且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娜姆则，也就是仙女顶的意思。
156、 你一直是一个善良的人，真诚友善对待身边的朋友。那个夏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你的房间，你烧水、沏茶，拿出各种零食干果，然后放好听的藏歌给我们听。
157、 在佛法中，一切都不是永恒，一个人的愤怒或者悲伤，既然出现，必定也将消失。于是，多年的修行，使僧人们可以不受限于情绪或者习性。当一个人能够直面自己的愤怒、恐惧、焦躁，其实也便有了超越它们的力量。
158、 也就是说，我们每前行两公里，就是路过了五名战士年轻的生命，五个家庭的悲伤。
159、 我曾住在城中紧邻河畔的客栈，巨大的浪涛声彻夜轰鸣。它流过巍峨雪山，流经高原草甸，看过城中交织上映的人间悲喜，也见过渺无人烟的戈壁荒原。在汇入海洋的一刻，它能否忆起，曾经亲历的盛世繁华、悲欢离合。
160、 “后来啊，”你停顿一下，“等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161、 “后来呢？”
162、 是的，配，你是我在康定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你是个出色的僧人，但你给我的感觉始终亲切如同旧日好友。
163、 佛诞日，无雨。
164、 泪痕未干，破涕为笑，生命如此辗转往复。
a) 沉睡与苏醒
165、 我一直记得初入南无寺的一刻，那个微风拂面的夏日黄昏，整座寺院如同仙境般美丽。
166、 我知道，有一些语言，不为沟通不为表达；我也知道，有一些文字，在被书写的一刻，便是告别。
167、 你仍然要问什么叫做孤独吗？
168、 再后来，我在康定认识了许多新朋友。
169、 我回到康定，只为看你跳一支舞。
170、 我来看你们排练。雨后阳光普照的天气，小僧人们把雨棚绳缆当作秋千，玩得不亦乐乎。年长的僧人在屋顶为即将到来的庆典作最后修缮。
171、 我会长久地坐在石阶上，听他们低声念诵歌声般流畅的经文。天空由亮白慢慢变得透蓝，黛色的远山，山顶皑皑白雪。在这里，让自己完完全全安静下来，与自己对话，聆听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172、 如同一场盛宴后的不诉离伤。
173、 陈渠珍后来将藏区经历整理成册，取名《艽野尘梦》.艽野，来自《诗经 小雅》中的诗句“我征徂西，至于艽野”。艽--意为荒远。
174、 我喜欢沿着河水由天亮走到天黑，看华灯初上的街头，车流不息、浪涛汹涌澎湃；看山雨欲来云层翻滚；看路上寂寞的行人，以及深蓝色天空下，一扇寂寞的窗。
175、 “茶壶要放在电炉上，不然会凉掉。但是不能煮开，温热的时候就要离火。”
176、 我想一次又一次回到康定，可离开的日子总是无比漫长。
177、 什么叫做寂静？我无法言说，不知怎样将它说得朴实，怎样说回真实。
178、 你在诵经席位回头张望，然后起身，示意我随你离开。
179、 风很大，我护住一簇即将在风中熄灭的火花，它这样温暖，使我的手指重新有了温度，也使灵魂得到安抚。
180、 你说你小时候在八美读书，也是佛教寺院，但一直没有出家没有受戒。
181、 那时，我还那么小，小到没有想过未来，没有想到我会去那么遥远的一个个远方。
182、 他们说亚丁是世界上最后的香格里拉，那里云海绵绵，彩虹横跨天际。
183、 有时候，从南无寺出来，就在山脚下的318国道旁，搭一段顺风车，去折多山那边的新都桥。
184、 你喜欢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诗歌，如同喜爱一切优美柔软的事物。
185、 “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我问他，“比如情感上的事情。”
186、 你说燃灯节前你们一直忙碌，忙着制作酥油灯和酥油花，还有一种康定盛产的植物“芫菁”--你说你们会把这种像萝卜一样圆圆扁扁的植物掏空，里面倒入融化的酥油，插上灯芯，制成元根灯。所以，很多人也把康定燃灯节叫做元根灯会。
187、 十年江湖心，无言守候盼归期，为你等无关风月的局。
188、 时间，哪里去了
189、 你说生命短暂，来世也许充满苦难。
190、 初春时节，康定正值雨季，时而大雨滂沱，时而晴空万里。雨水在高原的山间停留，凝结成雪，苍翠与晶莹交相辉映。
191、 直到今天，我依然时常想念燃灯节，想念那天璀璨如星空的南无寺；想念烛光中闪现的虔诚而美丽的人们的容颜；想念在寒风中护住一小簇火花的双手；想念在你温暖宁静的僧舍那一夜安睡无梦；想念螺音吹响的清晨，依然在晨雾中掘强闪耀的酥油灯……
192、 长途班车的旅行经验，使我可以为自己找到最舒适的姿态，吃少量的食物，静心等待。
193、 有信仰是一件很好的事。你一直这样告诉我。那时候我不了解宗教，不了解你的信仰，不了解我的生活注定与信仰有关。
194、 “呵呵，没有。”他轻描淡写地讲，“只是一个决定而已。”
195、 我喜欢在蒙蒙亮的清晨去露天市场，买新鲜水果和蔬菜。贩卖牦牛肉的小贩已经熟识，他切一片生牛肉让我品尝刺身--之后的话题永远是规劝汉族未婚姑娘远嫁康巴。
196、 巨大的佛像已经在黄幔覆盖下悬挂于正殿门前，迎接即将到来的晒佛仪式。酥油灯和元根灯遍及寺院每一处角落。小僧人们在佛像下嬉戏玩耍，年纪大的僧人聚集在酥油花前拍照留念。
197、 我想起通向寺院的熟悉的山路，想起温暖阳光下金色的寺顶，想起晨起诵经的僧人，想起风中燃烧的烛光，想起你熟悉的微笑，想起黑暗中亭亭玉立的花朵。
198、 来自数千米雪山山顶的积雪融水，爱恋般地交缠于城中，鼓动着汹涌的波浪，汇入大渡河，汇入岷江，最后随长江奔腾入海。
199、 手腕上一直带着你送给我的佛珠和金刚绳。你说上师为它们诵经许久，是珍贵的礼物。
200、 我喜欢在寺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看大捧盛开的花朵，看深邃幽暗的佛堂，看后院哗哗作响的经幡和蓬勃生长的雏菊。佛香燃烧后的灰白色的烟雾萦绕在寺与山间，白色橙色红色金色妆点着的寺院，在阳光中展现令人心安的温暖。
201、 盛夏七月，北京始终高温不退，雨水稀少。
202、 配，你的确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学生，每次考试几乎都是寺院中最出色的，你的书橱里有许多许多奖状。
203、 林徽因曾在文中写：“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风景，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悉老宅。或许，仅仅为的只是这座城。就像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
204、 这是一些非常美丽的酥油花，做成莲花和动物的形象，散发淡香。在遥远的唐蕃时代，文成公主远嫁松赞干布，她携带的一尊释迦牟尼塑像也随之来到拉萨，先后供奉于大小昭寺。每当文成公主思念亲人的时候，便会来到佛像前哭泣，以寄托自己的哀思。文成公主离世后，藏族人民为表达对公主的敬意和爱戴，便向这尊佛像供奉贡品。按照印度和苯教的传统，供品应有花、涂香、圣水、瓦香、果品、佛灯六种，但在草枯花逝的季节无处采撷鲜花，人们便用酥油制作一束束逼真的花卉献于佛前。
205、 也有人说，理性不能回答所有疑问，如果一定要找到答案，就必须先找到信仰。因为，只有信仰者才能理解信仰者。
206、 你聆听，沉默不语。
207、 那年在拉萨，我时常于微明的清晨，散步至小昭寺，看朝拜的人们手持经筒，口中默念祷文；看早起洗漱的僧人们，友善的笑容。
208、 “是呀。”你说，“那次是谁哭着喊着跟我抱怨冷来着？”
209、 请你为我跳一支舞
210、 这样连绵不绝的灯火，像一条路，仿佛可以一直走到天上。
211、 有人说，知识不等同于智慧，知识无法解答有关信仰的问题。
212、 配，我曾对你讲起这些，你知道我深深热爱着这座城，尽管它不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城，也绝非远离世俗尘嚣。
213、 朋友开玩笑纹着玩的。你回答。
214、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燃灯节，会在康定度过。
215、 “十六七岁的时候，想通了，便剃度出家，来到康定。”你说。
216、 配，即使作为普通人来讲，你也是一个精致好看的人，有藏族特有的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气质优雅亲切。
217、 “时间过得真快。”你说，“和你在一起就过得更快了。”
218、 从亚丁返回康定，路过雪后一场盛宴。
219、 生命只是一场告别
220、 “很快天气就会温暖，下个夏天，会有更多花朵绽放。”
221、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222、 康定，如同横跨时光长河的桥梁，站在桥上，能看见浪涛中隐没的历史，看见随地壳运动隆起的山峦，它们见证过的那一段段肝肠寸断。
223、 路灯渐渐亮成一条线， 我望向道路尽头，不做言语。
224、 不仅仅是一首歌
225、 《心经》告诉我们，真实与虚空无异，没有无明，也没有灭尽的无明，没有所谓缘聚为生、缘尽为灭。
226、 仿佛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227、 宗喀巴逝世那年，他最得意的徒弟克珠杰正在西藏日喀则传教，听闻师父去世以及甘丹寺浩大的燃灯供，他却一时找不到如此多的灯碗和酥油，于是便以动物的脂肪油代替。由此，燃灯节也兼具了为动物超度的善良的意义。
228、 被称为“湘西王”的陈渠珍，亲历清朝、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个时代，曾于1909--1912年间以清朝武官身份进驻西藏，平定战乱。他自川藏线经康定进入藏区，再由拉萨经青藏线抵达西安。这是一段悲壮的戎马生涯，路途辗转，误入羌塘，茹毛饮雪。陈渠珍率领出藏的115名湘西士兵，待抵达西安获救时，只活下11人。
229、 秋天是康定最迷人的季节，雨季已过，草叶未黄，气候舒爽。你的客厅有一扇大大的窗户，窗外是寂静佛堂，经幡呼呼作响。
230、 从清晨直至晌午，南无寺乐声不绝于耳。那乐声时而沉静肃穆，时而高亢激烈。
231、 闭上了眼睛，但见你浅笑依稀，吹一曲清萧一夜伫立
232、 风中闪烁的一盏盏灯火，帮助我们前往生命彼岸。
233、 后来，这首歌唱遍大江南北、唱响世界各地，也是我国第一首被带上太空的歌曲。
234、 在人群中看见你熟悉的面容。“法会快开始了。”你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冷不冷？”
235、 于是，当我们离开繁华的炉城镇，踏上环绕于折多山的漫漫天路，便能够在云层间看见山脉上刻画着的雪白行文：康定情歌。
236、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想起远方的故城，想起康定。
237、 “你以为我是几岁孩子吗？”我们笑。
238、 是呀，在我认识你的最初，你已经是一个沉稳温柔的人，一个人彻夜读书，一个人整理房间，养花养草打扫卫生，成绩也是辩经班中最出色的。
239、 我在央迈勇雪山脚下，对着4600米海拔的湖水双手合十。天空飘着细碎冰渣，皮肤生疼。
240、 你说佛法本就是理，是一种严密的哲学，尽管同时它也是一门宗教。你喜欢各种新鲜事物，并不畏惧尝试可能带来的后果。你说选择总要付出代价，有人望而却步，有人勇敢承受。你说许多佛教经文都是深刻的思辨，提出一个观点，就有另一种观点将它打破。
241、 我想起古道上的爱情故事。
242、 我在燃灯节前的傍晚走进寺院，人群已零零散散纷至沓来。南无寺的燃灯节并不出名，所以不会有太多游客，大都是本地居民和附近村镇的乡亲，还有一些暂住居士。
243、 现在已经好多了，你笑。
244、 公元十四世纪，当时的藏传佛教曾经发展至一个混乱无序的状态，寺院生活腐化、僧纪废弛。生于青海塔尔寺的宗喀巴，游历卫藏，遍学各派教法。直到公元十五世纪，宗喀巴提出僧人应严守戒律、学经遵循次第，并在拉萨发起祈愿法会，建立甘丹寺，格鲁派正式确立。
245、 你说佛诞日，你们会举行隆重庆典，辩经、晒佛，并要跳上整整三天金刚舞。
246、 你却一直劝慰说时间过得很快。
247、 有人会醉酒，有人会醉茶，但这个黄昏，我沉醉于花海中。想起儿时，小伙伴问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白百合。”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248、 小僧人在殿上唱起对歌，人们陆陆续续涌入大殿听取诵经。
249、 在我还未识字的幼年，奶奶经常拉着我的手去胡同口的杂货店买糖果。那时她并未老去。
250、 我站在河畔，迎着终年不止的高原的风，想起人们用泾渭分明形容河水的清澈与浑浊。但是，在这个昼夜喧嚣的小城，汉族、藏族、彝族、羌族，汉语、藏语康方言、安多方言、木雅语，朝圣的修行者、算计的生意人、沉默的徒步勇士、来自大洋彼岸的旅行者……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融汇在一起。
251、 阿木说，来世要做高原一只牦牛，每天吃吃草、晒晒太阳，自由自在好不惬意。
252、 3000年前，在古印度富蔗的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妻子摩耶夫人诞下一位王子，取名悉达多。传说王子出生之时，天地为之震动。
253、 在康定的日子，几乎每天都要沿着湍急的河水，步行至南无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巷，路过岩壁上矿物质颜料描绘的佛像，南无寺精致华美的金顶始终矗立山间。
254、 我推开房门，原来康定的清晨是灰蓝色的。灰蓝色的山，云朵缠绕其间；灰蓝色的雾气，笼罩红色寺院回廊；残存的星星点点闪烁着的酥油灯，证明前日存在过的辉煌。
255、 所以，在你身边，我能获得止水般的平静。能够张开每一个毛孔，细细体味夹杂着花香的风的流动；能够闭上眼睛，用心灵观望这个世界；能够透过繁复外表，看见生命清简朴素的本质。
256、 海螺吹响，一些僧人行色匆匆辗转于僧舍和课堂间。而在七八点钟的清晨，能够看见年轻僧人在寒凉的空气中席地而坐念诵经文。回廊中摇曳的暗红色僧袍，独自玩耍的孩子，他们像精灵一样消失在转角。
257、 黄卷对青灯 纤纤影在旁 夜将墨色泼满了窗 案前闻一曲 笛声的安详 当时只道 不过寻常
258、 直到，看见你站在三楼回廊间对我招手，俯身微笑。
259、 初遇
260、 “穿红色靴子的那一个。”你回答。
261、 比如热情好客的中长跑运动员多登，他在康定等待特警考试；比如迷失生活目标的漂亮姑娘小白，她在搭车徒步走完川藏线后重拾画笔；比如因热爱藏区立志沿318 开客栈至拉萨的沈阳女孩一品，她已经在成都拥有一间青年旅店，正在为梦想而努力；比如于定国寺出家来此修行的释界师父，他送给我珍贵的护身符；比如在彩虹桥头偶遇的理塘寺曲批僧人，他会唱好听的藏歌……
262、 关于这座城，还有一首美丽的歌，歌里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地爱呦，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呦……”
263、 一转眼，你已望向无边， 松开我握紧的双手，你说， 我要走了，带着遗憾。
264、 身边似乎已经很少有你这样的朋友，能够简单相处无需顾忌方式，开起玩笑不觉唐突，沉默之时亦不觉尴尬。
265、 那一夜，竟满室幽香。
266、 我等待的，是雅安市与甘孜州交界处、天全县境内的二郎山，那条海拔2200米、洞长4176米的二郎山隧道。这条隧道，打通了内地与青藏高原的屏障，是川藏公路的咽喉命脉。
267、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268、 我对这座城的思念，化作一串串泪水，流淌在内心深处。
269、 蜿蜒于山间的318国道，半个世纪前，我们的解放军第十八军战士，在这高海拔、多急流、环境险恶的川藏高原，耗时四年，修通长达2000公里的川藏公路。在珍贵的史料中，我们看见士兵们穿着单薄的棉衣，身上绑着绳子吊在半山腰挥动铁锤。没有机械设备，没有现代化的筑路工具，他们用双手开凿出一条天路。
270、 你曾经对我说，去色达吧，它不会令你失望。我去了，在初秋寒凉的高原草甸看见这枝花，它已接近颓败。我将它小心夹在本子里带回康定，你是一个懂得珍惜过往的人，值得任何托付。
271、 从春到夏，由秋至冬，我徘徊在康定城中，看市井的生活，并试着投入其中。
272、 所以你秉性善良、不忍伤害，所以你心思洁净、不易动摇。修行的道路，许多人望而却步，但你一路走来，步履轻松坚定。对于困难和迷惑，你未曾有过只言片语，得到，然后失去，生活永远如此往复。
273、 “配，你也曾经恋爱，对吗？”我这样问过你。
274、 我在城中独自度过的第一个夏夜，自寺庙离开，沿群山脚下被灯光照亮的街巷行走。许久之后，百合若有若无的幽香仍挥之不去，才发现身上发上沾满细细的深黄色花蕊。
275、 古老的金刚舞，讲述着流传千年的传说，延续着远古走来的信仰。生活就在这群山环抱的城池中展开，与信仰相伴而行，生活因信仰而美好，信仰也因生活得以延续。
276、 “太冷了，你穿这么少。”你说，“先去我房间取暖，我们很晚才结束。”
277、 世间一切都是虚幻不实，如梦幻泡影。果从因生，相由缘现。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空中的飞鸟，积雪覆盖下的花朵，阳光下闪烁的冰凌，谦卑的人们，无忧的孩童……此时此地，你看见的只是你心中所想。哪些是幻影，哪些又是真实？
278、 你又找来电暖器、电热毯，还有厚厚的被褥，帮我在客厅沙发上铺好。
279、 即使只是排练，你们依然跳得认真，几支舞下来便大汗淋漓。
280、 配，后来，你发给我狗狗的照片，这些流浪在寺院中的弱小的生命，你说它们是你的宠物。
281、 平和从容的微笑，仿佛我们并未许久不见，而只是相隔一个昼夜，便又重逢在熟悉的街巷。
282、 这枝花，也许它无意停留人世，却在不经意间见证了那一夜燃灯盏盏、璀璨如梦。这样的缘分，可以记忆，也可以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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