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生活在农村,从小在传统而封建的环境中长大。很普通也很平凡,所以我知道自己与浪漫无缘。
尽管在封建的环境中长大,但我还是得承认自己是一个多情的男子,因为我心中有爱,而自古多情的人也往往很容易烦恼。
说是多情,其实从小到大让我心动的女孩子却不多,中学毕业那年,从外地转来一个女孩子,个子高,比我还高出一点点,长的很清秀,我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来了学校后,老师们对她照顾有加,我想是个有来头的女子。
那时候,班里的男女生是很少交往的,可是我“中彩”了,老师安排我辅导她,而且特意指定——学习上的问题一律找我,可能是我学习还算过得去吧,考试总是前二名。
她是城市里的人,总是落落大方的样子,而我却羞于从来没有跟女同学近距离接触过,总是红着脸给她讲题。她有很多的学习资料,常常拿给我看,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农村的,几乎没几个人与她借书或者说交流。而我觉得很幸运,当然也预感到自己的遗憾。
开始的时候,她不习惯于我的本地口音,后来就能听懂了,她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那声音至今难忘,听她说话真的是一种享受。
有一次割草时我的手被镰刀划了一个口子,也不深的只是有点长。母亲用一条布子给我包住,等在学校给她讲题的时候,她非要打开看看,看了后就不管上不上课跑回家,拿来药布和药水给我包扎,这时候我才知道她母亲是个医生,而她的父亲好像是县城里什么官,听说我们这里的教学质量好才转来。连续好几天她给我换药,每当那个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一样,她总是抓住我的手一点一点地用酒精擦拭,然后抹上药水包好。她也许从来不知道我的感觉,也许知道。
她的学习成绩提高很快,可能是开始不习惯这里老师们的本地话和讲课方式吧,不到半年时间,她的成绩直线上升,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前十名。毕业考试的时候她走了,随父亲调动,也因为她不是本地人,不能在这里考试。
但她没有忘记我,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忘记她。
多情总比无情要好,也因为多情我就有了寂寞,多了烦忧。
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大气型的女子。大家闺秀,不同于本地的村姑,而我呢,其貌不扬,学识有限,所以悲伤于对她的情有独钟。
第二年暑假她专门来看望了我一下,这是我没想到的事,她给我留下了地址,让我写信与她联系,那时我考上了一所中专,而她在读高中,我没事的时候就给她写信,她总是及时回信,后来读高三的时候,她的回信就少了,大概是因为在紧张地复习吧。
我们的信只限于简单的问候,我常常想,她一定能看出我字里行间里包涵着的某种东西,可能她假装不知吧。总是在回信中,回忆我们的过去,说说现在的情况,还有她的打算。我也只好像她那样写。
知道她在紧张地复习,我鼓励她,也不让她回信,后来我写了好多封信,就再也没收到她的信。
很长很长时间,我以焦灼的心情屏息静候着她的回音,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有时,我也常常很勉强地接受了随风而至的女朋友,却又一遍遍地把她们和自己心目中的她来进行对比,对比一次,失望一次。
她读大二的时候,突然给我老家写来一封,问候我,还有家人。我回了信,告诉她我的工作单位和地址,可是也没收到她的回复。
有一年单位让我去省城出差,意外地在火车上遇到了她,很久不见,她比从前漂亮得多,那打扮尤如天仙下凡,那气质与风度让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她和我对视了一会才相互敢说话,确认后,我才知道她现在政府机关工作,下车的时候她给我留下了地址和电话。
干完了公事,我想起了应该去看看她,于是就来了省政府,登记后,门卫打电话联系时,我才知道,她已经是某科的科长,她和我同岁,那年才二十六岁。我走进大厅的时候,看见她和几位领导模样的人正好下楼,好像要出去办事的样子,他们边走边说,我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也不好意思打搅她,只能看着他们匆匆忙忙地走出大厅,早有车在外面等候。
我目送车队开出政府大院,才想起我要找的人已经走了,还傻站着干什么。
鲁迅评《红楼梦》说,“焦大”不会恋上林妹妹。我想现实生活不是那样的,只不过“恋”是一个人心里的事,她会埋在“恋”者心灵深处的角落里,不轻易让人看见,看见了也是一个青苹果似的回忆。
写到这里想起戴望舒的一首诗: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