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引男,曾是一个弃婴。
25年前,我被一个女人生在一所公厕的茅坑里,出于对生命的热爱,拖着半截脐带的我挥动着手脚拼命的哭喊,直到有人救了我。
救我的人叫林丽,是公厕的清洁员。她给我剪了脐带,清理了我嘴巴、耳朵里的粪水和蛆虫,又用温水将我洗了一遍又一遍。
听林丽说,她边吐边洗,洗完了才发现我是个挺漂亮的女婴,不由的喜欢心疼起来。
林丽很喜欢孩子,可我却没能成为她的孩子。
林丽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我显然是多余的。她有个农村姐姐,结婚七八年未曾生育,我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项空缺,于是,我被送到了林丽姐姐家。
林丽姐姐叫林萍,是个腿有些瘸的女人,正是因为这个缺陷,她才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俩人靠着十几亩地为生,虽不富裕倒也顾得温饱。
我的到来,让这个沉默的家庭渐渐热闹起来。
林萍让我喊她“妈妈”,喊她丈夫“爸爸”,他们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刘引男”,希望我能给他们带来一个自己的男孩。
当然,他们成了我的养父养母。
养母用奶粉和浓稠的小米粥喂养着我,我胃口大,长得也快。满八个月的时候,已能模糊的叫出“爸爸妈妈”,乐得他俩浑身是劲儿,庄稼种的更好了。
02
温暖而平淡的日子一天天的继续着,直到我七岁。
我七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养母怀孕了,养父却死了。
那年冬天,一向不喜酸的养母突然嗜酸成瘾,还不时的吐酸水,养父害怕了,忙带着养母去看病。
给养母看病的是位老中医,他给养母足足把了半个小时脉,才下了诊断结果,没想到近十五年不孕的养母竟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养母当时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完了又是笑,她心里太高兴了,没有其他的表达方式,只能借着眼泪洒出来。
养父变了,变得爱笑了。家里的饭菜也变了,变得有味了。连我梦寐以求的布娃娃养父都答应给我买了,可是养父却因为布娃娃没了命,我也因为布娃娃改了命。
那天,养父搭乘村里的三轮车去县里给养母买营养品,当然还有我的布娃娃。
回来时,天已擦黑,又下着雪,三轮车就像一个八十岁裹脚老太太艰难的走在山道上,山道一侧便是无任何防护措施的悬崖。突然间,三轮车剧烈颠簸了一下,抱在养父手里的布娃娃被惯性弹了出去,养父急了,那可是我的宝贝啊,丢不得。
他让司机停了车,划着火柴沿着山道寻摸着,终于,他在崖边不远处看到了布娃娃,于是他一步一步小心的迈着脚向布娃娃走去,没想到还是一脚踩到了崖边盖着积雪的枯草上,侧着身子摔下了悬崖。
03
养父死了,村里的男人在崖底寻了一天才寻着已摔的变形的养父,那个三轮车司机把布娃娃放在了我怀里,看着我叹了声气。
七天后,养父下葬了,养母哭的几次晕了过去,又被村里的女人掐着人中救回来。林丽也来了,她搂着养母和我,哭红了鼻子,哭肿了眼睛。
林丽陪着养母住了十多天,她要走了。毕竟,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林丽走的时候,摸着我的头说:“引男,爸爸不在了,你是小大人了,要学会照顾妈妈,好吗?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村委有电话。”
说完,她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串我不认识的数字。
我站在门口,看着林丽的背影,忽觉得屋里比外面还冷。
自林丽走后,养母一句话也没说过,整天披散着头发盘坐在炕上。我跑去邻居婶子家,学着烧水做饭烧炕,邻居婶子也可怜我们,经常过来看看养母。
04
一天早晨,我还未醒,隐约听到“撕拉”的声音,当我睁开眼时,竟然看到养母拿剪刀把我的布娃娃剪了粉碎,我急了,大哭着抢过剪刀,她怒瞪了我一眼,拿起布娃娃就扔进了灶火里,瞬间变成了一堆火。
烧完布娃娃,她又拿了根烧火棍打我,“你这个灾星、祸害!是你害死了我孩子的爸爸,我要打死你!当初林丽就不该捡你,我就不该要你,你早该死在那个臭哄哄的地方!”。
原来,我不是她生的,我是捡的!可是除了这儿,我没有地方可去。我赤着脚跑了出去,躲在了门外的柴堆里。
天实在太冷了,看养母回了房间,我蹑手蹑脚去了灶房。我知道她恨我,我如果不要布娃娃养父就不会死。
我想养母打骂了撒了气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人性真的会突变。
从此,打骂成了常事,一不顺她的意便揪住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要不就用手掐我,我全身上下除了青就是紫。
我没有伙伴,家里的小黑狗成了我的哭诉对象。每当养母打骂了我,我就边哭边抱着小黑狗问它,“小黑狗,你见过你妈妈吗?你是不是也是你妈妈不要你了,被他们捡回来的?”
小黑狗像是听懂了我的话,扭头看了看我,舔了舔我的脸。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来了。养母不再打我了,因为她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她笑了,我也不哭了。
整个月子,我像一个大人一样,洗尿布、做饭、烧水,哄孩子。我的手指被木柴划的全是口子,手被冰冷的井水泡的通红,胳膊上尽是被油烧的水泡,对我来说,这不算苦,只要养母不再打骂我,我愿意伺候她一辈子。
然而,现实总是让理想很失望,甚至绝望。